尋找“雪山之王”

作者：王江江

來祁連山之前，牛津大學的教授費奧不會想到，他會“栽在”一個叫阿誠的藏族小伙手里。

那天一早，一行人吃過煮方便面后，阿誠作為向導領著大家向一條深溝緩緩行去。這是一次關于雪豹的動物調查，必須嚴格按照技術規程操作，所以幾個人得走同一個樣線，這樣不論是從科學還是安全的角度都是合理的。走了大約3公里的時候，人們突然發現冰面的積雪上有兩條劃痕和一點點血跡。大家問阿誠是什么情況？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果斷地回答：“是雪豹捕食時留下的痕跡。”

費奧一邊搖頭一邊說：“No，No，No。”同行的人也表示懷疑：“你怎么能判定這就是雪豹的呢？”阿誠當然有自己的答案。就在這時，不遠處灌木叢里飛起幾只烏鴉。阿誠提議要到那邊看一看，當他剛爬上河岸，就發現小路的雪地上有雪豹行走時留下的新鮮足跡。順著足跡走到灌木叢邊，他又發現一只雌性巖羊的殘尸，旁邊還有一坨新鮮的糞便。阿誠一聲招呼，隊員們紛紛跑過去拍足跡、采集糞便。

這下大家都確定，這里的確有雪豹！

阿誠帶隊的這條溝，位于祁連山西段北麓的祁豐自然保護站境內。

雪峰皓皓，群山蒼茫。位于青藏高原北緣的祁連山，地跨甘肅和青海，是中國境內主要山脈之一。祁連山高大的山體發育著諸多冰川，冰川融水是河西走廊的生命之源。祁連山的平均山脈海拔在4000米～5000米之間，高山積雪形成的碩長而寬闊的冰川地貌奇麗壯觀，灌溉附近的祁連山草原和河西走廊一帶。祁連山是中國重要的生態功能區、西北地區重要生態安全屏障和水源涵養地。

祁連山，森林、草原、荒漠、濕地均有分布。其中，甘肅片區冰川廣布，是青藏高原北部的“固體水庫”，是世界高寒種質資源庫和野生動物遷徙的重要廊道。

而這里最知名的野生動物莫過于“雪山之王”——雪豹。

雪豹這種重要的大型貓科食肉動物，由于其常在雪線附近和雪地間活動而得名。雪豹處于高原生態食物鏈的頂端，對氧化變化很敏感，亦被人們稱為“高海拔生態系統健康與否的氣壓計”。而由于種種歷史因素，雪豹的數量正急劇減少，現已成為瀕危物種。在中國，雪豹的數量甚至少于大熊貓。

回憶起和費奧教授參加野生動物調查的情況時，阿誠說：“那是我第一次參加野生動物調查。當時是2012年春天，北京林業大學聯合祁連山自然保護區管理局要在祁豐轄區開展雪豹調查，需要找一個本地向導。”

從小生活在祁連山下的阿誠，原本是一位牧羊人。這里曾是他們祖輩幾代人生活過的地方。這里的山溝，他幾乎都轉遍了，地形和各方面情況都比較熟悉。

當時阿誠還在山里放牧，他經常聽別人說過豹子吃牛羊的事情，而且他在放牧的時候也發現過豹子留下的各類痕跡，聽到過空曠的山崗上傳來的吼叫聲。于是，他毫不猶豫地擔任起了考察隊的向導。

那個季節，祁連山還被冰雪覆蓋著，帶隊的是北京林業大學野生動物研究所所長時坤、牛津大學費奧以及祁連山保護區管理局防火辦主任馬堆芳等人。三月的天，山里積雪與溫和的陽光互相作伴，風里帶著陣陣寒意，人們似乎又闖進嚴寒的冬季。

而阿誠當時給他的答案就是：以現在的地方，一面是幾十米高的石崖。另一面是茂密的灌木林地，食物是從石崖上面捕捉下來的，只有雪豹在這種環境中占優勢。而且從現場留下的痕跡勘察，動作相當敏捷，干凈利落。如果狼或者其他野獸會搞的一片狼藉。

事實證明他的分析是正確的。

在發現雪豹蹤跡之后，團隊決定下撤一部分人，阿誠和馬堆芳還有北京林業大學的學生留下來繼續監測雪豹，3月的祁連山夜晚氣溫也會降到零下十幾到二十度，遇到刮風或者下雪天。有時候一陣狂風卷著雪花向他們的營地襲來。瞬間，帳篷全部被大風刮著滿地滾來滾去，雪花吹打在臉上像是條子抽人。”阿誠回憶道。

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阿誠和考察隊仍然堅持跑完了各種樣線，完成了雪豹調查任務。后來，阿誠干脆做起了護林員的工作。在沒有野生動物調查和監測工作時，他就在保護站里巡山護林，開展清山行動，多次成功救助野生動物。

在祁豐保護站巡護員居住的小屋墻上，我看到了張貼的一張野生動物海報。據了解，曾經幾乎滅絕的馬麝，種群數量也明顯上升。如今馬麝在祁連山國家公園張掖分局20多個保護站均有分布。斑尾榛雞、雉鶉、藍馬雞、雪雉、淡腹雪雞、暗腹雪雞等珍禽種群數量恢復較快。

其中，雪豹、藏野驢、白唇鹿、馬麝的棲息地生境質量得到明顯改善，分布范圍呈擴張趨勢，種群數量穩中有升。馬鹿、巖羊、狍等大型食草動物種群數量呈明顯上升騎士。

2020年4月，阿誠所在的祁豐保護站的祈青資源管護站轄區，拍攝到了260多只的特大白唇鹿種群，引起了社會的高度關注。祁豐自然保護站被國家林業和草原局授予“保護森林和野生動植物資源先進集體”。

根據北京林業大學公布的數據顯示，張掖分局雪豹資源儲量在350到500只之間。隨著天然林保護工程、封山禁牧和移民搬遷等生態保護工程的深入實施，張掖分局野生動物的生存壓力明顯減小，種群呈快速恢復的態勢，多年難覓蹤跡的珍稀物種頻繁發現。

和阿誠一起走在祁連山的深處，他指著遠山給我說：“雪豹只走在山脊之上，這樣他可以目視兩遍的情況，方便行動。”

“你看草地上有個大的輪廓，這是馬鹿壓過的痕跡。”阿誠說。望著地上的痕跡，我想雪豹或許也在某處山脊上觀望著人類。

那一刻，我想到了《夏日走過山間》里的句子：

“群山在召喚，我必須起行。”